久江

【盛光里】第十三章

　　赵冬庭没接这话，看他恢复过来，问道：“还要去拿书包吗？”

　　林招的书包放在教室里没带下来，本来想着看完赵冬庭打球在和他一块儿回去收拾东西，没想到发生了变故。

　　林招现在心思也不在书包上，见赵冬庭没应自己道歉，害怕他生气了，着急忙慌伸手拉住他手腕，又说了一遍对不起。

　　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林招顿了顿，怕这个动作被误会，又松开了手，补了一句，“我也没有说你‘娘’的意思……”

　　“我知道，没生气，走吧。”

　　赵冬庭语气倒也没什么变化，垂眼看了看他放下的手，若无其事地朝前走。

　　林招小跑几步，到赵冬庭面前，赵冬庭停下看着他。

　　林招弯腰往前凑，对上赵冬庭的眼睛，像是想要从他眼里看出点什么来。

　　两人离得很近，赵冬庭能感觉到林招呼出的气挠在自己脸颊上，有点痒。

　　林招很认真地问：“那我就相信你说的话了？”

　　“嗯。”

　　赵冬庭抬手把人推远，少年有力跳动的心脏透过胸腔传至手掌，一下又一下。

　　他收回手，捻捻指尖，继续往前走。

　　林招松了口气，跟在他后面。

　　赵冬庭又问一遍：“去拿书包吗？”

　　“不了，直接走吧，万一弥勒佛守在教学楼就完了。”

　　赵冬庭倒无所谓：“行。”

　　林招眼神凝在赵冬庭身上，无意间看到他手臂红了一块。

　　他两步上前，走到赵冬庭身边，眼神有意无意地向身边人手臂，微微一顿，这才看到赵冬庭小臂上有一道伤口，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了，渗出来几点小血珠。

　　“你的手……”

　　赵冬庭懒洋洋的“嗯”了一声，语调上扬，询问怎么了。

　　“红了。”

　　赵冬庭低头看了一眼，慢悠悠吐出几个字：“被狗挠的。”

　　林招轻轻笑了。

　　赵冬庭突然想起什么，转头看了走在自己身边的人一眼，说道：“先陪我去趟诊所吧。”

　　林招脸上慢慢露出一丝迷茫，怎么？要去打疫苗吗？

　　疑惑归疑惑，他还是由着赵冬庭，跟着他七拐八绕进了一条小巷子。

　　小巷子很乱，旁边两行多的是不正经的发廊，偏偏赵冬庭还越走越深。

　　走得越偏僻，林招落在赵冬庭身上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。

　　赵冬庭被盯得浑身别扭，忍不住皱眉：“瞎想什么？别这么看我。”

　　林招视线飘忽，挪到一则贴在电线杆上的小广告上，隐晦地开口：“这种地方的小诊所，我觉得可能不太靠谱……要有什么问题，咱还是去大医院吧。”

　　那语气，活像在规劝得了什么隐秘疾病的丈夫的小媳妇。

　　赵冬庭顺着他的视线扫到了墙上“专职早泄”的小广告，一时无语，抬手轻轻覆盖住他眼睛。

　　好像抓住了一只调皮的蝴蝶，眼睫在掌心里颤动。

　　赵冬庭没放手，林招也没挣扎，任由赵冬庭捂着眼睛，信任地由他带着往前走。

　　好在也快到地方了，没走一会儿，赵冬庭就放下了手。

　　林招睁开眼，抬头看了看，没什么夸张的LED显示屏，只是挂着很简单的一个招牌——

　　陈氏诊所。

　　“阿庭……”

　　林招张了张嘴，还想再劝，就被赵冬庭拉住了手，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，刚好按在了他受伤的地方。

　　疼得林招吸了口气。

　　赵冬庭轻车熟路地带着林招进去。

　　诊所不大，前台就一个昏昏欲睡的小姑娘，赵冬庭带着他往里走，推开一扇略有些陈旧的门。

　　“陈哥。”

　　坐在办公桌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抬头看向赵冬庭：“来了？”

　　“先给他看看。”赵冬庭推着林招上前，压着他坐在了一旁的板凳上。

　　陈路看着林招，问：“怎么了”

　　林招也想知道怎么了，怎么变成给自己看病了。

　　林招悄悄看了赵冬庭一眼，赵冬庭意有所指：“手臂。”

　　林招乖乖地撩起衣袖，一条黑红的伤痕出现在眼前，比刚受伤时更甚。

　　赵冬庭皱眉，说：“你看看他这手还有救吗？”

　　陈路问：“怎么伤到的？多久了？”

　　“小半个月吧，被砸的。”

　　陈路正给林招看手，闻言抬眼看了看赵冬庭：“你干的？”

　　赵冬庭连回都懒得回答，翻了个白眼。

　　“要不你会这么好心把人押来看手？”陈路哼哼两声，拿出药瓶准备给林招上药，“没什么大问题，淤血本来就消得慢，小朋友皮肤白看着吓人而已。”

　　林招闻到药味猛地缩回手：“不用了吧，自己也能好。”

　　赵冬庭知道他怕疼，伤得不严重，总归是能自己好的，于是也没有强迫他，淡淡道：“随你。”

　　林招抿抿嘴，又把手伸了出去。

　　陈路看着好玩，笑了一声，拿起药瓶给他涂药。

　　林招被弄得疼得不行，报复性地说道：“赵冬庭手臂被狗挠了，给他也上上药。”

　　赵冬庭看着他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，心想，连阿庭都不叫了，看来是真疼得厉害。

　　陈路闻言看向赵冬庭：“哪呢？打针了吗？”

　　“人挠的。”赵冬庭抬手露出来那道划痕。

　　陈路抽空看过去，随即翻了个白眼：“说得再晚点，这伤口都要愈合了。”

　　他拿着棉签给他也意思意思点了点，边说道：“这都还没他打——”

　　赵冬庭突然咳了一声，没说完的话被打断。

　　林招看向陈路：“嗯？”

　　陈路动作滞了一滞，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收拾东西，接上了刚刚的话：“还没他打架伤得重。行了，记得按时涂药。”

　　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林招说的，然而陈路却先抛给赵冬庭一瓶小喷雾，才拿了另一瓶递给林招。

　　赵冬庭轻车熟路往口袋里一塞：“谢了。”

　　“滚吧。”

　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人相熟，赵冬庭也不是特意带林招来的。

　　林招若有所思，但也没多问，跟在赵冬庭身后出了诊所。

　　走到相别的十字路口，天色已经暗了，赵冬庭随意挥了挥手，转身朝另一条街走去。

　　林招走了两步突然回头，赵冬庭在昏黄路灯下的背影被拉得纤长，显得有些落寞，林招一冲动，开口喊住他。

　　“赵冬庭！”

　　赵冬庭没有回头，只是停下脚步，脑袋往侧边微偏，等着林招说话。

　　林招没有走过去，两人之间隔着一小段距离，一阵风卷着落叶路过，带起一片哗啦啦的合奏。

　　赵冬庭听到林招的声音夹在风中，很轻，有些飘忽。

　　“我当时问你是不是带了美瞳，你是不是想对我动手？”

　　赵冬庭沉默片刻，才回答道：“是。”

　　林招声音都欢快了许多，乐呵着问：“那怎么没动手啊？”

　　赵冬庭低声一笑，踩着路灯的投下的暖光继续往前走，喟叹似的说道：“都这么傻了，再打就不能要了。”